乔颜回爸爸的公司,总部在美国。
前段时间,乔颜回去美国出差,乔爸爸很认真地跟他谈了一次,希望他可以留在美国。
乔颜回回来以后,跟俞夏说了这件事情。
饭桌上是精致的四菜一汤,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乔颜回问俞夏是什么意见。
俞夏很久没有说话,低头拿着汤勺舀汤,舀了半天也没有捞到自己想吃的那片青菜。
青菜的叶片卷曲着,像是一张说不出口的信纸被卷成了筒子,卷得严严实实的,展不开,也说不出来。
她听见乔颜回问她:“俞夏,你想不想让我去?”
俞夏沉默着,觉得嗓子眼有点痒,咳了一声。
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告诉他:“去美国,其实挺好。你看你爸爸今年也这么大年纪了,总是国外国内地跑,也辛苦……你妈上次不也说打算移民了吗?一家人,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俞夏还说:“乔爷爷、乔奶奶应该也会过去吧?坐飞机挺累的,要是去的话,你得照顾好他们。还有……”
“我问的是你。”乔颜回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想不想我去?”
“我……”
俞夏的脑子很乱,乱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地东扯西绕。最后说了什么,连自己也不记得了。她只知道乔颜回的脸色越来越差,差到她都不敢再吃桌面上的东西。
乔颜回轻笑着说:“……俞夏,其实这么多年,我都是在自取其辱,对吧?”
眼神那样悲伤。
悲伤到俞夏手足无措。
她想要哄一哄他,但是乔颜回并没有给她机会。他一声不吭地收拾好所有的行李,直接摔门出去了。
乔颜回走了以后,俞夏坐在客厅里发了很长的呆,一声不响地看着门口,再看看脚边的三花,突然像开了窍一般,猛地抱起地上的猫大爷,指着公寓的门说:
“看见没有?这人的脾气多大?一句话不对就收拾东西走了,还摔门!这是我家的门,摔这么大声……这么大声……”
余下的话,说不出了。
俞夏偎进沙发里,连同三花一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极了一只安静的蘑菇。
我们近乎蛮横地霸占着彼此最青葱的岁月,牵手走过无数条校门外的石板路,讨论过那么多测验题,说过那么多那么多的悄悄话。
可是,你从没说过喜欢我,我要怎么开口让你留下呢?我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让你留下呢?
02
整整三天,乔颜回都没有回来。
俞夏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打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青青说俞夏的情商被狗吃了,乔颜回这么追她,她都没看出来。
俞夏从头至尾不发一言,气得顾青青在她面前跳脚,戳着她的脑袋说:“你倒是想一想,除了你傻了吧唧的看不出来,身边的朋友哪个不把你们当一对?一个多年不嫁,一个多年没娶,你说你俩友谊纯洁得跟开裆裤似的,谁信啊?”
顾青青喝了一大口水,看着俞夏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其实你只是在害怕对吧?你害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对方又没有这个意思,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态度,也会让乔颜回进退不得。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做得再多,嘴上也是个闷葫芦。豁出脸面说句我爱你怎么了?心灵鸡汤怎么说的?爱情是需要勇气的,爱对了是未婚先孕,爱错了是无痛人流,左右就这两个结果,你怕个毛?”
“那句话是: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俞夏皱着眉头打断顾青青。
怎么这么文艺的一句话,愣是让顾青青改出一股子妇科医院的味儿呢。
哪有这么重口的鸡汤?
“你现在还有心思挑我的错?”顾青青恨铁不成钢地一横眼,“我这是在教育你认清事实,敢于表露自己的内心。表面看上去,你们俩都不傻,实际上情商一个比一个低。大学的时候你们就像比着谁比谁白痴似的,死扛着嘴硬。一个说,觉得学生会那个会长长得不错,另一个就会加一句,他们系的系花也挺好看。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吗?你喜欢的男孩儿都有他的影子,他欣赏的女孩儿都像你,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顾青青说完也摔门走了。俞夏坐在屋子里看着斜着眼睛瞪她的三花,很久都没有回神。
她想说的是,她家的门就那么好摔?个个都要摔。
我喜欢的男孩儿都有你的影子,你喜欢的女孩儿都像我吗?
可是她喜欢的男孩儿,一直都是乔颜回啊。
俞夏没有告诉过顾青青,在高中毕业那一年,她跟乔颜回曾经有过一次亲吻的。
03
那是高三毕业之后的最后一顿晚饭,许多同学都喝多了。平时班里最会跟老师顶嘴的学生,都在班主任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不停拥抱,不停重复着,毕业以后一定要记得彼此。
喝多了的男孩第一次鼓足勇气,走到喜欢的女孩儿身边,讲了许多平时连在纸上都不敢写下的话。
毕业季的盛夏,总是带着涩涩的感伤,即便校园里的柳树树梢还垂吊在飞扬的夏风里,即便栀子花的香气依旧甜腻,即便身上的校服还是不好看,却真的舍不得脱下了,就像舍不得这三年一样。
曾经那样想要逃离的地方,突然变得亲切。不远处的未来,是怎样都好,他们只是在那一刻,拼命想要留住曾经发生在这所校园里的点点滴滴。
俞夏那天也喝多了。
她喝多的时候,是很少说话的,就安安静静地窝在角落里,眼圈通红。
那一刻,她真的疯狂地想念着乔颜回。
那天他没有参加他们的毕业聚会,因为他爸爸的生日宴会也在同一天。
听说,那是一场很豪华的生日宴,省外的一些地产商都受邀参加了,乔爸爸希望儿子可以早一些接触这个行业里的人。
那个时候的“应酬”一词,对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陌生的。那会让他们觉得跟自己的距离很远,远到,高不可攀。
俞夏想,那天她一定是喝多了,不然绝对不会有勇气给乔颜回发那样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其实很短,按的时候,她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恍若这是一件多么漫长而艰难的旅程一样。
她说:“你在哪里?”
在这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俞夏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紧张过,顶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提起酒杯又灌了几口,恨不得缩小身体所有的毛孔去忽略身边的手机。她担心它会响,又担心它不响,她从未在那一刻那样矛盾过。
乔颜回最终没有回复这条短信,而是在二十分钟之后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里他问:“你在哪?”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什么语气。
俞夏却心跳如鼓,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心口一般。
“我,还在饭店。”
“下来。我在楼下。”
乔颜回是开着他爸的车过来的,俞夏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他坐在车前盖上抽烟。他穿了一套很精致的西装,大约是觉得有些热,领带被他扯得很开,烟头在昏黄的路灯之下显得忽明忽暗。
俞夏吓了一跳,记忆里,乔颜回是从来不会抽烟的,那一刻的他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她还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惊讶道:“你酒驾?”
“嗯。”
乔颜回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看向她。俞夏突然就语塞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那是她第一次在乔颜回面前觉得手足无措,整个掌心都被汗打湿了。
04
那天以后,俞夏跟乔颜回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三分之差,俞夏没能跟乔颜回考进同一所学校,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
乔颜回那个时候已经随父母住到了北京,电话里,他提出让俞夏重读。俞夏说什么都不肯,两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她不知道自己重读一次的结果,会不会比这次更加糟糕。
她也没有告诉乔颜回,在他走了之后,她只想烧光所有的书,什么也不想读了。
大学期间是两个人联系最少的时候。大一、大二,俞夏甚至觉得乔颜回有点跟她恩断义绝的意思。
俞夏心里很不是滋味,毕业季的那个吻,也成了两人再也没说出口的秘密。俞夏甚至不知道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算是什么关系,至少男孩子是不是要表个白,或者,说些什么?
为此,她很认真地翻了一些相关书籍,得到的结果……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难道要他告诉她,味道尚可,或是糟糕透顶?
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约定。
俞夏曾回忆过自己当时的嘴唇是不是绷得特别硬,以至于乔颜回没了跟她交往的心思。
这种乱无头绪的琢磨,大概持续了将近一年半,俞夏才接到了乔颜回打的第一个电话。
俞夏在北京没有朋友,所以当手机里那个区号亮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
手机响了两声,俞夏没有接。她的心里有种奇特的别扭,想说凭什么你想联系我的时候就让你联系着。捏着手机的手冒了一手的汗,又怕这货没耐性,第三声的时候就飞快按下了通话键。
你看,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犯贱。
俞夏讷讷地,很想抽自己两巴掌。
电话那头,是乔颜回式的不咸不淡的语气,直接了当就是一句:“你没有我电话么?”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也没有说你好。
“我……”俞夏一时语塞了,怔怔地听着那个声音。
“算了。”
对方突然打断她,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似乎也不是对俞夏,倒像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似的。俞夏甚至能想象出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紧拧的眉。
乔颜回说:“十一我不回来。”
俞夏还在想,去了帝都的人说话是不是都喜欢言简意赅了?
但下一句乔公子又丢下一个闷雷,“你来北京吧。”
“我没有说要去北京啊!”
对方沉默了一下,“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去故宫吗?”
是说过,但是……
“我去了也没地方住……”
“我爸妈家不能住?”
“可是……”
乔颜回突然有点不耐烦,“俞夏,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跟我玩了?”
俞夏听得整个额角都一跳一跳地疼,她不知道乔颜回是用怎样厚颜无耻的意志力,用如此严肃认真的语调说出这么幼稚之极的话的。
而且,难道不是他先跟自己断了联系的?
停了一会儿,俞夏说:“玩……”
乔颜回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那句“玩”他听见了没有。
总之半分钟之后,俞夏的手机里收到了火车票订单号的短信,往返都买好了。
俞夏很难形容踏上火车时瞬间的心情。
有点忐忑,有点紧张,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在疯狂滋长。
首都的高铁站比省内的高铁站大很多,站在汹涌的人潮中,俞夏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等在站外的身影。
白t恤,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如一棵挺拔的白杨。
俞夏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很自然地接过皮箱,手指抬起,抚过她额前的碎发,皱着眉头问:“几天没洗了?”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俞夏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儿的心中都住着这样一个人,他有着跟记忆中一样的眉眼,一样温度的微笑,即便你们相隔再远,站在他身边的那刻都能忘掉之前的颠沛流离。
俞夏在很多年后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归属”。
05
也就是刚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吧,俞夏跟乔颜回的相处模式一度变得很奇怪,表面看上去两人还是过去的样子,实际上都有些别别扭扭的。
但是很快,这种模式就被俞夏用自己独有的大大咧咧和乔公子独特的云淡风轻打破了。
乔颜回也经常来大学看她,每次他一过来,俞夏都能很快地冲到楼下。
这一幕,总是让乔颜回的室友郭凯十分嫉妒。
他说:“俞夏,顾青青要是有你一半利索就好了,每次约她出来,都难请得要死。前两天我人都到楼下了,人姑奶奶愣是说天气冷不出来,窝在寝室到底连面儿都没给见。平时也没见她那么怕冷啊。”
那个时候郭凯正在追顾青青。
俞夏听后笑得前仰后合。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因为她没洗头,跟天气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又不在乎她洗没洗头。”
“但是她在乎啊。”
俞夏一脸看傻狍子的眼神儿看郭凯。
“而且你应该感到高兴。如果一个女孩出门前肯为你洗个头,说明她对你是有好感的;肯为你换件衣服,那必然就有戏;愿意化妆,那不用说了,小伙儿,姑娘肯定是中意你的啦。”
站在一边儿的乔公子打量一眼俞夏乱七八糟的头发,说:“你跟我出门是不是连头发也不梳?”
“怎么可能?”
俞夏瞪眼。
“我连脸都懒得洗。”
乔颜回那天约好跟她吃牛排,最终换成了麻辣烫。并且,这件事一度被小心眼的乔颜回记挂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他翻开俞夏的日记,看到她写在本子上的那句话:
其实爱人跟恋人之间只隔着一瓶卸妆水的距离,因为要过一辈子,所以不介意将自己最邋遢的一面展现给你看。既然要过到鸡皮鹤发,总得让你习惯我不修边幅的样子。
那个时候,俞夏跟乔颜回已经在一起了。俞夏不知道乔先生会有这么不要脸的行为,只知道那天晚上,被他兴致勃勃地拉到西餐厅连吃带喝的,闹到很晚。
这自然是后话了。
而这个后话的前提,是来自乔公子的表白。
据当事人俞夏回忆,她到现在也弄不清楚,那个到底算不算是表白。
这件事情,还得从帮凶“三花”说起。
06
作为一只常年打架斗殴的野猫,三花是常年有着巡视领土的习惯的。
住在俞夏家里的这段时间,它一直都在担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受到侵犯。前几次俞夏开门的时候,它也飞快地窜出门去,只是碍于外面那股北风吹得太厉害,以至于爪子刚踏出去,又生生给冻回来了。
那天,天边儿难得放晴,花大爷就撒欢似的冲出去了。它刚一到外面就看上了一只小母猫,正准备勾搭的时候,发现它身边还站着一只五大三粗的黑猫。
三花气死了,心道你在老子的地盘,还敢抢老子的妞?
方圆几百里的母猫都是我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霸主地位,也为了在小母猫面前证明自己是一只强壮无比的野猫,三花跟大黑打了一架。但是三花忘了,前段时间它刚被乔公子剪了爪子,一个回合都没撑下去就被利爪暴击,躺街了,肚子被抓开挺大一条口子。
俞夏下班回来的时候,三花正躺在公寓门口翻白眼。一双眼睛半眯不眯的,全然一副“你倒是快点过来呀”的表情。
结局毫无意外,三花被带到宠物诊所进行了治疗。
整个治疗过程,三花都在对那个宠物医生目露凶相。
因为它给三花的肚皮缝了针,还在它脖子上套了一只小喇叭。
俞夏说:“这东西的学名叫伊丽莎白圈,英国女王才能戴的,为的是防止你舔到伤口,你也别瞪眼睛了,挺好看的。”
三花眯着眼睛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几乎想把镜子挠烂。
什么伊丽莎白圈,当老子不识货呢?就这么一个冷眼瞅去跟卫星天线接收器的东西,还女王戴的?老子一纯种中国土猫,戴什么外国人的东西?
但是三花再不喜欢,也拿这个东西没辙,咬也咬不到,抓也抓不下来。
于是,它就把情绪撒到了俞夏身上。
它应该是想对这个女人撒泼的,但是俞夏白天上班,晚上回来以后又窝在自己房里写稿子,就是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什么机会。
三花就开始在客厅搞破坏,书架上的书,扒拉下来;书柜里面的东西,全掏出来。
哟,这里面还有个袋子,咬开咬开。
于是,当在家窝了好几天也没接到俞夏电话的乔公子冲到公寓的时候,客厅里俨然变成一个凶杀现场了。
三花正在恶狠狠地啃着桌角,满脸报复社会的狰狞面孔。它在看见斜靠在门口的乔颜回时,吓得毛都乍起来了。
乔颜回看了看狼藉的客厅,虽然有整理强迫症,但是他正在跟俞夏吵架,因此绝对不会帮她整理东西。
伸手捏了捏眉心,乔公子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决定眼不见为净。
只是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向那一堆东西时,猛然在一只略显陈旧的本子上,定格了。
07
俞夏这些天过得一直都挺不是滋味,回来的路上还在做着思想斗争。她想主动给乔颜回个电话,又怕哪句话说错了,又闹得他挤对自己。
就这么一路天人交战着,刚打开家门就看见乔颜回站在客厅里,她着实吓了一大跳。虽然,俞夏愿意承认,乔公子的背影一如既往地玉树临风,但是这背景是不是太萧索了点?
俞夏攥着手指头憋了半天,硬生生地咽下那句:“咱俩就算是吵架了,你也不至于把我客厅拆了吧?”
小时候怎么没见他有这种暴力倾向?
乔颜回听见了身后开门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俞夏怔怔地走过去,看见他正对着一个本子发呆。
她探着脑袋瞅了瞅,发现封面挺漂亮的,只是有点旧,不像是自己的东西,看着也陌生。乔公子侧头看她,眼中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愕然。
他问俞夏:“高三那年,我寄给你的那个袋子,你从来没有打开过?”
俞夏扫向地上的白色袋子。
她确实没有打开过,那个时候她跟乔颜回在电话里吵了个天翻地覆,他还硬要给自己寄辅导书,收到以后俞夏就把它们堆到角落落灰了。
俞夏咽了一大口口水,觉得这种氛围实在诡异得匪夷所思。
“你不会是想让我现在重读吧?”
翻旧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乔颜回坐回沙发,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对俞夏说:“人的智力从二十二岁开始就会逐渐退化,你本来就比正常人退化得要早,我没兴趣看一个大龄妇女再落榜一次。”
“我是少女!”俞夏反驳。
乔颜回今天难得没有跟她拌嘴,俞夏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像是很想说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想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手里的本子递给俞夏,说:
“这是我高三那年给你写的情书,夹在一堆复习资料一起寄过来的。我在本子最后一页写着,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就打个电话给我。但是你一直没打,我以为自己失恋了。”
说完,他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
“我两年都不想跟你联系。直到有一天忍不住了,想见你,就给你买了火车票。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死心眼,你长成这样,我还是喜欢你……我分明有那么多选择。
“但是俞夏,人有的时候就是犯贱,认定了你是我的,就不会想要你成为别人的。”
在俞夏六岁到二十四岁的记忆里,乔颜回一直是个寡言的人。但是那天晚上,他却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话。这些话里,有许多话让俞夏吃惊,也有许多话想要反驳。
比如,高三那年,我给你写了一本情书。【一本……正常人难道不是写一封吗?】
你长成这样,我还是喜欢你。【长成哪样了?】
我想见你,就给你买了火车票。【难道不应该是,我想见你了,就买了火车票去看你吗?】
但是她一直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男人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轻声诉说着那些年她不曾参与过的小小世界,以及……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看?”乔公子突然有些恼羞成怒,看着身边的俞夏问。
俞夏强忍着笑意,哆哆嗦嗦地指着乌漆墨黑的客厅说。
“太暗了啊。”
太阳都下山了呢。
乔颜回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
“现在看!”
俞夏突然有一种被绑匪挟持了的感觉。
且此绑匪不要钱,不要命,只要她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看他当年写给她的情书。
08
乔颜回递给她的,是他的日记。
日记的内容,是从高一那年开始记起的。
由于内容过于琐碎,只摘录后面几段。
2006年12月25日
俞夏送了我一个圣诞老人玩偶,挺丑的。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生蠢到给男生送玩偶。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我作势要扔,她吓得脸都白了,还跟我生气。
埋怨我没有准备礼物给她。
但是我熬夜写了很多试卷的解答方案,她也说不喜欢。
我承认自己是很无趣的人。
2007年3月12日
早上那个蠢得忘记吃早饭了的女生,到了学校以后跟顾青青窃窃私语,说想去买两个肉包加一个茶叶蛋。顾青青说还想吃两个烧麦,但是早饭吃多了不好。如此嘀咕了很久,还是下去买了,一边放肆吃,一边安慰对方:
“我觉得你最近瘦了。”
“你也是。”
放学回家的路上,俞夏问我:“颜回,其实补课还是有用的,我最近精神压力大,吃的越来越少了。”
我打量一眼说:“没有,你下午的时候还偷吃了一包奥利奥饼干。”
她就说我没有顾青青好。
我没搭理她。
顾青青再好也不能当她老公。
2007年6月9日
学校组织大合唱,俞夏是领唱,放假约我出去陪她买礼服,试了几件都不知道选哪件。让我帮她选,我就随手指了一条。
她埋怨我没有仔细看,我付了钱,直接就拎着衣服出去了。
我仔细看了,她穿那条蓝色的裙子最好看。
2007年9月9日
校运动会,那个女生蠢得不知道脑袋跌了哪根管,被班干部怂恿着报了四乘五百米接力。
我们两个对接。
她一路都在跺脚,比赛开始之前还在找厕所。
她说:“颜回,如果因为我咱们班输了怎么办啊?”
我说:“不会输。”
你跑得慢,我就帮你追上来。
2008年10月5日
模拟小考,是俞夏最不擅长的几何。
我们不是同一考场。
进去之前,俞夏一直在搓手。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跟她说话也没听到。
那天,我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等她。
她很晚才出来,一脸痴呆样,从我身边走过去又走回来,一脸诧异。
“颜回,你也刚出来吗?”
我接过她手里的笔袋。
“嗯,刚出来。回家吧?”
她低头。
“我好像考得不好,最后几道大题你明明跟我讲过的。”
“那下次多讲几遍给你。”
“你不嫌弃我笨么?”
很嫌,但是不会弃,因为是你。
2008年11月7日
一起去郊游,俞夏骑得慢,让我等她。
那一天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她穿着白色t恤、红色长裙,逆着光,能看到发丝清扬,笑出一长串银铃。
她说:“乔颜回你等等我,我骑不动了。”
我笑她腿短,脚下逐渐放缓速度。
我怎么会不等她,我只是担心前面的路不好走,先她一步去探路。
2008年12月2日
俞夏又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说如果自己穿越了,一定要当一个受宠的格格。
她会拥有一整个军团,会有很多阿哥争先恐后地喜欢她。
我对她说:“阿哥又不瞎,就算你是穿过去的,也得看脸。”
她皱着眉头说:“我有才。”
我就抽出那张个位数的历史试卷给她。
“你连雍正是乾隆的爹还是儿子都分不清。”
“那是失误。”
“你在那边失误就是死罪。”
她不说话了,扭着头,半节课没有搭理我。
其实我想告诉她的是,就算她又丑又笨又没有脑子,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更傻的人在喜欢她。所以没有必要去当清朝的格格,在这里,她是我一个人的皇后。
【写在最后】
七岁那年,有一个缺了门牙的女孩趴在墙头对我笑。
我觉得她傻透了,那个时候我谁也不想搭理。
但是她每天都陪我站在大院的门口等爸爸,我嘴上说着,你回去吧,心里却在讲,你留下。
她真的一直陪着我。
九岁那年,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