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又怜惜又似乎哀伤她点头安抚他说:
“看得见我看得见全部的你。就算看不见没关系我多转点脸就能看到左眼会看到的东西了。”
“可是……”他迟疑一下脱口问道:“现在你只是一个平凡人你……快乐吗?”
她皱了下眉头直觉他又多愁善感起来。“我当然快乐啊以前我有姐姐后来多了姐夫疼我现在还有……还有你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
他目不转睛地沙哑问道:
“真的?就算你永远是个普通人?”
她用力点头。“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啊。姐姐说太多的幸福是会遭天炉的。”
“你姐姐真聪明。”
“是啊她一直想见见你……啊对啊这里离姐姐的楼宇不远我带你去……”
“不了。”他不想见俞拈喜。“我是单身男子她是已婚妇人不妥。”见她似懂非懂他宁愿她永远像现在的单纯直率。
只要看着她就觉得满身污泥被洗尽就算再来一次火焚之苦他也受得住了。
“拈心你愿意嫁给我吗?嫁给一个曾经成为尸体的人?”他脱口问道等他觉时已是屏住呼吸在等待。
但愿有更多的时间让他花尽心思得到她的心。天知道让她爱他是他毕生的愿望可他打算想尽办法脱离京师他有预测等万岁爷回来便是指婚的时候。
而接下来一年内会有一连串的太子之位的争斗他留下怕他们迟早现她。
“拈心?”
“我……我……”白皙的粉颊窜上深色的红她垂下脸低声说道:“你是郡王我配不上的。”
他的心跳停了。
还太早了吗?
“那……那我若是一个平常人呢?不是郡王只是一个平凡人当一个平凡人的妻子你愿意吗?”他小心地问再度给自己一点希望。
“好。”
她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气之中若不细听真要错过了。
他盯着她一直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觉得有些不安抬起脸望他。胤玄才咧开嘴大笑狂喜地将她狠狠地抱离地面。
“拈心!拈心!我终于等到了!那表示你心中有我是不?”他等了多久啊!还以为会永无止境地等下去呢。
会是梦吗?或者等一张开眼现自己还是独孤玄还是待在地府里受着火焚、等着投胎的死魂?
美梦易醒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差点跳出喉咙连忙放下她认真再问:
“拈心你再说一次你是真心真意要嫁给我?”
她点头。“嫁给你。”
“因为你……爱我?”
“嗯我喜欢你我想疼你……我爱你。”她羞涩地鼓起勇气道:“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会再露出一种很寂寞的表情她想要怜惜他、疼他想要……想要跟他生活。不可否认的姐姐跟姐夫再亲依旧是照顾她的角色而他却确切地打破她的世界相互需要让她……很想要与他在一块。
“我……没有白费。”他的声音泄露出激动将她的脸紧紧压在他心口上。“我心脏跳动也不是假的拈心。拈心我想要得到你想要得都快狂了我是在作梦吗?或者等我醒来会现自己只是痛晕了过去会现自己还是那个只能远远看着你的少年或者阎王要我受的不止火焚之苦还让我南柯一梦那将是我最大的惩罚毕竟我毁了一个天女……哎呀好痛!你拧我的脸?”直到痛感传来才现她毫不客气地扭住他的脸皮。
什么时候他的拈心变得这么粗暴?
她皱眉。“你不是说你在作梦吗?我让你感觉一下啊。”
“你……你真是会切人我话中重点啊。”他苦笑脸颊火辣辣的想必肿得可怕。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可是我……我很不爱你这样。”她流露出难掩的怜惜又懊恼努力地解释:“我跟不上你的想法你不是尸体不要老露出尸体的表情也不要老想着一些……让你很不舒服的事。”“尸体会有表情吗?”他喃喃道眉目化柔哑声说道:“你说不想就不想吧愚蠢的人才会不停地回。”
他搂着她沉浸在一时的喜悦之中忽而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景象他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双臂微微缩紧。
“拈心明几个你就十九了吧?”
“嗯姐姐说十九过生辰不太好今年只要做几样拿手菜。姐姐很会做梅饼呢我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你……你也要来吗?”
他沉吟一下不信任俞拈喜能护她过大劫。“拈心叫你姐姐别做了我晚上来接你。”
“接我?又是半夜?”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要嫁我。你姐夫这两天势必要忙着应付八贝勒而你姐姐大病初愈为你祝贺还有明年是不?”
她想了一下。“嗯。”
“别让博尔济现。”他知她心有疑惑补充道:“别烦住他了。”
“好。”
胤玄暂时安下一颗心。至少只要博尔济不出现他预知里的梦就不会实践。
前世他保不了她过十九这一世他一定会做到。
顺着拱门后是花园长型的花园沿判着小楼宇博尔济就站在楼宇的转弯处望住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的神色复杂难辨不由自主地抚住他痛挖空的胸口。
是在那一夜吧当她救了他缝起他胸口的伤痕时便连带的挖走他的心所以注定了他的心永远是空的。
入夜之后敲起二更天小马车停在都统府后门。
拈心带了件披风拎起食盒轻巧地往后门走。出了后门见到熟悉的马车她笑着上前却见车夫露出熟悉的脸。
“啊……”是胤玄。
“差不多二更天了再过一会儿就是明天了。”他自言自语向她露出个笑。“我可不打算让车夫跟着你上来吧。”一把拉她上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穿上披风将脸罩住。”
“好。”她乖乖穿上披风把脸罩了个大半。
胤玄这才驾起马车缓缓走进黑暗之中。
“咱们要去哪儿?”
“去一个旁人都找不着的地方。”他看了她怀里的食盒一眼笑道:“你下厨?”
她摇摇头。“我下厨的功夫不好老实说我认为我切尸的动作比切菜利落许多。”
胤玄暗暗好笑忆起金大夫提过她是他一生之中所收最认真的不成材弟子她切尸的功夫好不到哪里去更别谈是下厨了。
“这是姐姐做的。”
“哦?你还是告诉她了吗?”
罩在阴影中的脸泛红。“我没打算告诉姐姐的可是下午我陪着她说话时她觉得我的情绪不太对劲所以……所以……
所以就逼问她了吗?显然俞拈喜这个女人可以不在乎她的丈夫如何让她守活寡却十足在意她的亲妹。“这不能怪你别让你姐夫知道就是。”
“我没让他知道。姐姐又做了梅饼她说虽然无缘见到你但是你一定会喜欢吃梅饼的。”
“我确实喜欢。”胤玄忽觉毛骨悚然。或者真该找一日见见俞拈喜确定她究竟是谁。
“你真的不喜欢姐夫吗?他人很好……”
他立刻打断她的话:“我可不打算在你十九生辰时去聊一个我不感兴趣的男人。”
她瞪了他一眼但仍是闭嘴不言。
好一阵子空荡的大街只有马蹄跟车轮交错的声音但声量不大是他特意不引人注意的。
他像在沉思从侧面望去俊朗的面容有些担忧。
“你若有头说不定有另一番长相呢。一她脱口道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怔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长辫。“我是有头啊。”
“不不我是指你这里。”她好玩地轻拍一下他的半光头。她可从来不敢拍姐夫的头。“我在照顾姐夫时翻了下书斋里的画集现只有大清剃了半颗头其他朝代的人都有头满满的。”
他有一阵子的茫然。有没有头对她来说很重要吗?即便是光头他也不在意啊。大隋时他确实……有满满的头却无法得到她;现在他的头是光了一点但并无损对她强烈的狂爱也没有失去俊美的皮相。
没有吧?
“是不是光头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摇摇头。“不会我习惯了只是有点好奇。”朝他一笑。“如果大清律例也规定女人刹一半的头呢?”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想像她的头皮少了一截头。“那么在离开京师之前我必会求皇上收回成命。”
说完随即轻笑出声不知自己为何跟她胡思乱想起来但无疑地这让他暂忘了之前的担忧。
“哪个世代都好吧。”他柔声说道:“就算是男人女人都**就算是男女光头就算是剥去了**而活只要我的神智仍在就永远不会忘了你。”
“没有了身体可就见不着人了。”她咕哝道左眼忽然有些疼痛。
“怎么了?眼在痛?”见她揉左眼他有些不安。算算时辰应差不多刚过子时的一半。
“一点点有些痒……那是什么?”
“闭上眼睛!”他以为她的左眼看到了什么。
“不不是……我好像听见什么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拈心你一定是太敏感了。”他是练家子连他都听不见的声音她为何会听见?
“有……”她转过身要看后方他连忙扶着她的腰以免她掉出去。“我明明听见……”
“进来点别让你自己暴露危险之中!”他厉声说道屏住气息想要让眉间的朱砂痣挥它预知的能力。
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他咬住牙。“该死的!”不必等预知了连他都听见身后有马在追来。
若是路过的让出一条路也就罢了马蹄声显示不止一匹。
未出京师不可能是盗贼明目张胆的。
他喝道:“抓紧我拈心不要放开。”等到她紧紧抱着他之后他用力拉动僵绳加快度往城门外奔驰。
不用预知能力直觉地就能感受到莫名熟悉的恐惧感。庞大的恐惧感连他死时都没有遇过甚至敢笃定身为胤玄的日子里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恐惧。
那么就是独孤玄经历过了。
会是什么让那个不怕死的少年拥有这种恐惧?
不必想也知道答案了!
他的脸色惨白在夜色里格外可怕。
他的五爪紧紧地嵌进她的腰间确定这一回不会无故脱离他的护卫。
“……好痛……”她呻吟。
他没有听见一径地驾车奔驰深深的恐惧攫住他所有的知觉因为——身后追来的人是拈心的催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