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山一个人坐在陶瓷厂工棚内眼望着院子里在秋风吹拂下四处纷飞的树叶他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冷。一年前他从水库逃跑所激起的批斗余波直到最近才渐渐结束。然而一年间留给他心灵上的伤口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结痂。只要他想起被警察从镇江押回批斗的场面只要他想起不久前才给他除掉的大铁镣子王同山心中就会产生一种深深的怨恨。他的人生座标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错位就在于他那永远不肯服输的固执与偏激。小时候他本来可以走另一条充满阳光的路凭着他的天资与越常人的记忆力王同山如果不在骨子里有一股逆反心理他也许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的前半生涂抹成一片灰暗。如今他在小茅山劳改农场仍然还有许多改变人生颜色的机会但是他始终都给自己的肩膀压上了难以负荷的包袱而且越是这样逃来越去越会让他与可能出现的人生机会背道而驰。
王同山事到如今仍然没有从逃走被捉再逃走再被捉的失败中悟出人生的真谛。他和身边那些混混噩噩的犯人确实大不相同王同山尽管从小悟的就是一个字:“偷!”但是当他碰壁后并没有认真总结教训。而且他从少年到青年这一段漫长而值得珍视的年华始终沉溺在固执的厌世情绪之中在这种逆反心理的驱使下他还在大惊大险中反复重复着一个套掏包的“神功”。现在王同山即便已经跌入了人生的底谷他在监狱里仍然没有忘记读书。他读的书当然不仅是当时因政治需要上级下来的一些小册子他还千方百计通过狱内狱外的关系弄到了许多当时已经封存的文学书刊。可惜的是这些文学书刊只开阔与丰富了他的眼界却没有真正影响他对人生方向的选择与修正。
王同山的悲哀就在于他通过这两次外逃以及被重新逮回来的教训中并没有从正面理解与认识监狱管教人员对他理应施用的教育。他往往是从消极的方面吸取不利于他重新开始生活的教训。王同山永远耿耿于怀的是那3o多斤重的大脚镣留给他双脚上的印痕他念念不忘的是当他第二次被押回小茅山时因农场造反派把他吊挂在房梁上所留在左肩膀上的绳子勒痕。(当然那个年月农场中的造反派“文革”余风犹在对王同山这样的教育方式肯定有失公允和不足为训!)王同山往往把一些过左的教育方式都悄悄演化成他心中对社会的仇恨。
因此这一次逃走之后的单独监禁并没有让王同山真正从心里化解心中的疙瘩。虽然他在批斗会上作过无数次的悔恨自查虽然他仍然还像从前一样在被戴上大脚镣子以后面对管教的批评教育他也流下过悔恨的泪水。不过在王同山心里一刻也没有停止将来继续逃出小茅山农场这一念头。
当1989年秋天来临的时候监狱管教曾代表党组织找王同山推心置腑地谈过一次话。领导严肃地指出他如果继续逃走可能生的后果同时也开导王同山认清形势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王同山当时表示得非常爽快:“请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逃走了!”为了实现他再一次逃走的计划与麻痹狱方领导王同山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作出了承诺:“小茅山今后就是我的家!天下虽然很大可是哪里也没有小茅山好!”
在王同山这貌似真诚的悔意面前监狱领导和管教们都相信了他的诺言但是决不会想到王同山那时流下的竟是鳄鱼的眼泪。他非但没有真正从心里解决问题反而在时时刻刻思谋与计划着一次更加坚决的外逃。
王同山的这一次逃走没有像前一次那样惊天动地。原因在于从他1968年7月17日被从镇江逮回来到1968年11月25日王同山的第三次逃跑时间大约过了一年之久。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王同山由大脚镣被被更换成了小脚镣后来又根据他的表现最后甚至连小脚镣子也取消了。应该说小茅山监管人员对王同山这样铁心抗拒改造的劳教人员已经作到了仁致意尽的教育工作而且王同山也表现出让管教人员信服的改悔。在这种情况下劳改所不可能老对一个已经有了悔改表现的人始终进行全天候监控。王同山的逃走恰好就选在这一样较为宽松的时间里。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初冬上午。
王同山照例去农场财务室像普通劳改人员一样领取了属于他那一份的工资然后他又向管教请假说要到距陶瓷厂只有半里路的供销社去买一些诸如牙刷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让管教放心的是王同山当时并非一个人前往是几个劳改人员一起去供销社。所以监管人员并没有介意这时候王同山又在悄悄地策划一个阴谋。可是正由于没有监管人员的跟随王同山才误认为这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案之后当监管人员检查王同山的床铺时才现他把可以带走的衣服早就装在一只手提袋里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带出了陶瓷厂和农场的大铁门。
王同山确实去了供销社。但是他在那里并没有买任何物品只是轻巧的打了一个转转然后就在供销社门前消失了。当时他现一辆正在那里装运大缸的解放牌卡车。这种情况决非是王同山偶然遇上而是一种经常性的现象。理由是陶瓷厂生产的这种半人高大缸经常堆放在供销社门前的广场上外地前来购买大缸的汽车在一般情况下都